寓教于“戏”:剧场中的全人教育
3月30日下午,由伊顿纪德与一理艺生联合主办的優教育·DIE教育戏剧论坛在上海开启。“中国教育戏剧第一人”李婴宁、百辉教育集团董事长袁刚、上海戏剧学院副教授李旻原、上海外国语大学副教授韩焱虹、上海市金山区第二实验小学校长金平、上海外国语大学闵行外国语中学校长吴金瑜、上海市第三女子中学教育剧场教研组长徐萍携手80余位校长等教育人,共创“寓教于‘戏’:走向丰盈而审美的全人教育”,聚焦新课标之下“在戏剧实践中学习”,探讨在“表现”“创造”“欣赏”和“融合”的教育戏剧中,走向全人教育,生发教育的更多可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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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一个被戏剧培养的人。在我看来,戏剧有很强的教育作用,某种程度而言,戏剧造就了现在的我。
在剧场、全人、当下、教育这些关键词中,首先要厘清什么是剧场。剧场的首要特征是安静。须关掉手机,静下心来,准备看戏。舞台上可能出现光,你开始期待演出。帷幕拉开,随着舞台上人生百态的上演,你进入了一个虚幻的空间……在短短一个半小时或三个小时内,你有机会体验别人的人生。
在另一种娱乐性更强的演出中,演员在歌舞、灯光、音乐中跳得热血沸腾,你会为他们的表演喝彩,会不知不觉开怀大笑。如果这部戏演得足够好,它不仅能娱乐你,还能教育你。这便是自古以来剧场最重要的两个作用:娱乐、教育。
以世界闻名的戏剧艺术节举例,布雷根茨艺术节的舞台设计都极具创意,每年都有所不同,舞台旁边五光十色的灯光道具,与海天美景融为一体。艺术家的巧思、技术、工艺构建的梦幻造景,或许能在小朋友心中埋下一颗艺术的种子。如阿维尼翁戏剧节,全球的戏剧爱好者会在每年七月涌入这座法国小城。
艺术并非那么严肃,可以是娱乐,也可以是教育。正如阿维尼翁戏剧节的创始人说,他希望戏剧能像自来水一样,只要打开,就很容易获取。
我一直认为,没有所谓的专家,只有大师。大师能引领我们,而不是教育我们。引领与教育不太一样,教育有时是说教式的,而引领是启发式的。戏剧教育更应该走向启发式,而不是说教式。
我演戏时有一段特别的经历,那年我19岁,即将毕业,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。我跟着校外的剧团,参与一部戏的集体即兴创作,排练了一整年,前往英国演出。演出后又在英国剧团中待了一个月,我和一群年纪相仿的人相聚,一起创作和分享,互相学习,讨论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怎样以戏剧为方法,面对未来的世界。这个探究的过程,打开了我的眼界,让我认识到自我的局限性,也改变了我的世界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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谈及剧场中的全人教育,全人就是指四个字:敬天、爱人。为什么要敬天?为什么要爱人?
我理解的敬天是要尊重上天,这个上天并非宗教意味的,而是对老祖宗的尊重,对空间、环境的尊重。懂得尊重,才会把剧场空间保持得干干净净,才会维持好剧场空间的氛围,让大家乐于来到剧场空间,更好地进入人物的状态,投入人物的生命,透过人物的状态让自己安静下来。最终,将舞台上的生命与自己的生命连接,形成自我反思。
爱人是主动关心在剧场空间的所有人。作为导演,必须想到观众,想到演员,而不是高高在上。要让演员更信任你,并透过对你的信任去引导他,他反而会给你回馈,因此你得到自反性,更进一步理解自己是怎样的人。
曾有哲学家说过:“我和你的相遇,其实是遇见了我自己。”我理解,我们永远不能只通过阅读或者自我思考来认识自己,很多时候,必须透过他者,才能更完整地认识自己。观看角色人物时,就是在与他者相遇,透过这个角色人物,更多的是认识你自己。
做到敬天爱人时,会更理解,这世界上所有的存在都是合理的,你会以更开放的心胸去接受与你不同的人,关心与你不同的人,在乎每一个与你生命相遇的人,因而世界也会更加美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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教育戏剧,其实就是将戏剧作为方法,达到教育的目的。比如教数学,所谓“教师入戏”就是教师把自己当成数学专家,带有扮演性地去教小朋友,小朋友会觉得老师今天不一样了,学习的兴趣也就提高了。把戏剧作为方法,老师不一定要台词非常好,不一定要像演员那么美丽帅气,只要会运用扮演去教你所教的科目,这个方法就是DIE(Drama in Education,教育戏剧)。
TIE(Theatre in Education,教育剧场)意指对剧场空间里的灯光、舞美、音效等元素进行综合性使用整合,这需要老师有戏剧的专业性,能像真正的导演一样,导演一部戏。在此基础上,还要加上立体的讨论,比如借助工作坊形式,让参与的人不只通过观看或阅读剧本来了解人物,而是以一种在场性,获得更亲身的体验,通过充分在场、参与讨论,与人物共情,主动思考人物的命运,而不是被动地认同,被动地为人物哭或笑。
TIE是英国戏剧教育系统的产物,20世纪80年代,英国人发明这种形式,在90年代推广至海外,为全世界所接受。但在实施过程中,困难的是,当引导者或者教师不是专业的戏剧人,换句话说,参与者未达到TIE所希望达到的方向时,最终的效果不大理想。因而我思考,做TIE不一定遵循英国戏剧教育系统,是否可以有这样一种教育性剧场,学校不必花大量经费去建一个大剧院,而只需一个为教育而设计的剧场空间。
因此我提出了TFE(Theatre For Education):为教育而打造的剧场。戏剧本来就是一门综合艺术,可以根据剧场空间设计相关教育规范和戏剧教育课程。在设计课程与规范的同时,将Steam理念——科学(Science)、技术(Technology)、工程(Engineering)、艺术(Arts)、数学(Mathematics)等学科知识融合。另一方面,戏剧教育还能培养孩子们的合作精神。同时,在审美上,既能从现实中提炼精髓,又能达成象征意义,在二者间取得平衡,是戏剧创作的一种审美方式,也更符合中国人的美学观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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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教育性剧场中,我们也注重戏剧教育的在场性。所谓在场,就是在本来就是黑匣子的剧场中,会为打下来的一道光所制造出的氛围而感动。
我曾在上海话剧艺术中心设计“小小戏剧家”夏令营活动,我会在最后一天的演出开场时用一道光,让每个小朋友走到这道光下面,勇敢地说出我是谁。我不会要求他们一定要讲什么,但至少要有勇气告诉大家我叫什么。有些小朋友可能会很紧张,走到这道光下会有点压力。但我们会安排助教老师鼓励他,缓解他的紧张情绪。小朋友会因为进入这道光,勇敢地讲出自己是谁,进而肯定自我。我们相信,这道光可以带给我们力量。
与此同时,孩子们在剧场里演戏,或者做任何其他戏剧性游戏时,相比大人来说更能够身心合一。没有身心合一,想象就无法通过肢体表达出来。成人读了剧本后可以理解人物,但小朋友有时候不理解,且所谓的理解是大人强加的知识,而不是自己生发的。因此在设计戏剧时,我会利用游戏的方式,让小朋友通过自己的身体感受,去理解人物情境。
总而言之,在剧场空间场域,必须符合戏剧的最重要原则:在场。没有观众,戏剧不叫戏剧;没有演员的演出,戏剧不叫戏剧。
无论是游戏或者演出,在场都很重要。若只是游戏,在现实的情境中,怎样教小朋友辨别真假?戏剧矛盾的本质在于,它是作假的艺术,如果不作假,就不构成戏剧。比如在《罗密欧与朱丽叶》中,如果朱丽叶真的在舞台上发生意外,那就变成了演出事故,而在戏剧表演中,朱丽叶与罗密欧虽然双双殉情,但他们最终出来谢幕,观众并不会受到惊吓,反而会觉得这场演出很好。
因此,教小朋友辨别真假其实涉及两个问题:真中认假,假中学真。在教育剧场中,并不一定要所有小朋友都演假的戏,也可以让他们发挥自己的本性,做“本色演出”,也就是非表演的表演。而“假中学真”需要在场的坚定体验,需要有一个空间可以安全地去经历、体验这段戏剧旅程。
除此之外,教育性剧场还能让孩子们学习如何学习。例如在戏剧表演中,孩子要扮演商人角色,他就要学习如何当一个商人。当然,并不是说让孩子真的成为一名商人,而是借助这个角色,理解商人的性格特点、思维方式等等。在现实生活中,学过戏剧的人大多反应比较快,就是因为平常扮演过不同角色,在“学习”中体验过不同的人生。
戏剧,最有趣的地方就在于人生如戏,戏如人生。这几年,我逐渐明白了戏剧在我的生命中出现,就是让我领悟这个道理:在用戏剧去生活,在剧场去学习,以游戏去创造,从表演去成长。
彼得·布鲁克说,“play is play ”,一部戏就是一场游戏。那么,如何演好人生的这场戏?我的建议是,要乐观开朗,用游戏的心态,认真度过这一生,因为这是你唯一一次最真实,也是最重要的人生旅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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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 | 李旻原
来源 | 《優教育》第39期
投稿 | giftededucation@foxmail.com